1-33 我當外婆了

我當外婆了

　　女兒大聲的喊著：「快點！快點！我的孩子快要下課了，我要去接她。」

「去哪裡接？」我當外婆了？

「在網路上啊！她應該是十二點四十八分下課，不去接，她會哭。」她真的好認真的說，可是真的好像我的藉口。

「是噢！妳什麼時候生的？我怎麼不知道？」

「昨天淯禎教我的，就是去網路上養一個小孩，我必須固定時間去接她下課，送她去補習。」她讓我想起電子雞，以前電子雞還可以放在口袋裡，可是到網路上養就麻煩了。趕忙找到一家餐廳取出電腦，還問店家有沒有無線上網，答案是否定的，她一臉好失望，幾乎是食之無味的度過晚餐時光。

　　路上，我希望她棄養，因為她的年紀這麼小，又不是在一個容易上網的環境，這樣會造成她的負擔，更明白的說－是造成我的負擔，帶一個孩子已經很辛苦，還要帶她電腦裡的孩子，想像一下那個畫面：一個可愛活潑的小女孩，穿著漂亮的背心裙在一片藍天綠地中是那般的亮眼，雙腳還跳躍式的前進，辮子上那兩個髮飾簡直是飛舞的蝴蝶，後面，是一個老媽媽扛著幾個補習袋子，還拿著電腦，身上插著網路線，因為女兒隨時想上網去餵孩子、接孩子、送孩子－做著我們做的工作。

　　因為沒能讓她如願接到孩子，我們開始設想可能的後果與因應之道──

「這樣吧！如果回家上網去找不到孩子就算了，好嗎？」我未雨綢繆。

「昨天她生病我已經花四百塊帶她去看病了。」她感傷。

「那妳還有多少錢？」

「我身上只剩一千多塊，如果她病得重一點，我怕我的錢不夠。」

「如果妳的錢不夠，我再給妳錢好了，外婆也要盡一點責任。」

「妳的錢不能用啦，要用我那種錢，其實，我想到以後每天都要上網去接她，我也很煩惱，所以我考慮把孩子送去學院，可以上課一個禮拜，我就可以休息一下。」－不錯，開始思考了。

「那妳何不把孩子送到美國二年，這樣妳就不用那麼忙又那麼煩惱了。」基於帶孩子辛苦的經驗，我很想把「外孫」送到國外。

「不行啦，好像只能送學院而已。」

　　從她的表情中我似乎看到她的牽掛，幸好她的補習時間也到了，也許忙碌可以讓她暫時忘卻沒能接孩子回家的遺憾與抱歉。七點接她，她一上車又開始了：「不曉得我的孩子怎麼樣了？有沒有人接她？有沒有吃飯？會不會生病？」她只擔心她的孩子，卻沒看到擔心她的我，不過，抱歉，狠心的我還是把她送到下一站去上書法課，如果她背上揹著孩子寫書法，她一定知道那個負擔有多重。終於回到家，她趕忙帶著她的孩子的「舅舅」去看她的孩子，但是她擔心孩子會不會餓死，當然，這個「忙碌又失職的外婆」就忙自個兒的事去了。隔了好一會兒，兩個孩子跑進來快樂的述說結果：「欸！我這孩子真聰明，我沒去接她，她就跑到別人家裡去，不但吃得很飽，而且每個狀況都很好，剛才已經幫她報名一個禮拜的語言學習課程！真累，我終於可以休息一下。」她如釋重負的開始聽我的話，回復她是孩子的身分。

　　這個體驗對我們來說都是重要的學習，她終於懂得噘嘴對著慌慌張張、飛車而來的母親是多大的折磨，也知道要養育一個孩子是不簡單的，孩子會高興、會生氣、會哭鬧、會生病，而且還要有收入才能維持生活。對我來說，她有時候會抱著她的布娃娃到我跟前要它叫我外婆，不然就是要我洗過手才能抱她的布娃娃，有時嫌她煩，比起現在，那算什麼？如果是一個活跳跳的生命，多可怕，也真慶幸，我不是真的當外婆，倒是，如果以後她一通電話要我去接她的孩子，就不能跟她說：「乾脆棄養算了。」

　　最近又拿出針線盒開始縫縫補補，買了一塊花布，幫她的娃娃縫條裙子外加一條吊床，當然也幫女兒的小餐桌作了佈置－就像製作小書一樣，當然還將椅背椅套做了同花色，更將旁邊的櫥櫃清空當是她的秘密基地，她可以在裡面放果凍、玩具，甚至把她的存款簿放在裡頭，也就是她全部的家當都放在裡面了。好笑的是，她某天搖醒午睡的我：「不公平！不公平！為什麼你給哥哥二百萬，只給我一百五十萬？」她拿著二本郵局存摺來質問我，我正疑惑自己什麼時候發財還是開始分財產了。她又指著裡頭的數字說：「妳還不承認？你看這裡有幾個零？六個零?！」天哪！不太聰明的母親沒有告訴她小數點後面的零是不算數的。抱她坐在腿上分析給她聽，她終於明白，不過，還是質疑口口聲聲說最愛她的我為什麼多給哥哥五千元？最後，還是在我應允幫她補足差額才讓她消了氣。本來以為她是視金錢如糞土的人，可是看她對數字越來越有概念，我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她終於不是數字白痴，憂的是錙銖必較的功力必然隨著歲月而增強。

　　倒是，她總是說以後她的孩子不讓我帶，因為我曾剪破她的手指頭；那天，我又「苦勸」她以後孩子讓我帶，我會很小心的。她想了想說：「好吧！不過妳要付我利息。」也許對一個母親來說，孩子是心上永遠的寶貝，而寶貝永遠要在當了父母之後才能了解父母的辛苦。手心裡，孩子的手越來越不容易掌握了，看著他長高長大，再也揹不動、抱不動了，忽然覺得別人家的小嬰兒好可愛，也許，當個網路外婆也得聊以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