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 一個母親的傷心

一個母親的傷心

    剛結束研習，四點多，背後的陽光仍有溫度。

　　之前帶著孩子到縣府，我在裡頭開會，哥哥帶著妹妹，口中含著替代役哥哥送的棒棒糖，在中庭喝果汁、吃蛋糕，等我會議結束，他們也剛好結束一場「縣府壯遊」。在停車場繳費時，收費小姐認出我，我迫不及待的將後座的孩子「秀」出來，得意的說：「這是我的孩子。」回頭我促狹的對孩子說：「瞧！我才來幾次，阿姨就認得我，一定我有很特別的地方。」孩子問：「妳又送簽名照了？」一路上，母子嘻嘻哈哈的輪流說著笑話…。

　　今天，一個人走在同一條路上，即使高鐵列車一樣從眼前輕盈的劃過，但，我的心情卻是如此沉重。女兒堅持每天下午都要去上英語課，即使我告訴她：「妳這麼聰明，有時候沒去上課不會怎樣的啦！」她還是不想缺席，我只好把哥哥留下來照顧她。現在我終於了解身為「納爾遜將軍」的母親有多麼為難（當年國語課本裡有一則納爾遜將軍小時候冒著大風雪堅持上學的故事，課文主旨是鼓勵我們要學習他的勇敢和勤學）。所以，孩子起床後必須先找到我的留言和指引，才有辦法開始一天的作息。中午，兩兄妹得帶著自己的環保餐具，到隔壁的隔壁的飲食店對老闆說：「老闆，滷肉飯二碗、粉腸一盤、紫菜湯二碗......」（聽說他們只會這樣點菜），一開始，想到孩子是這麼的獨立，滿心雀躍，覺得孩子長大了。可是，當聽到孩子們某天因為老闆沒有開門做生意，兩個人又牽著手回家時（因為他們不知道隔壁那一家的東西也可以吃），腦海浮現的是孤雛流浪的可憐影像，即使，家裡有人幫他們買午餐，娃娃車準時來接，我還是覺得他們的命運太悲慘，為什麼媽媽沒能陪在身邊？為什麼小小年紀就要獨自面對「社會的洪流」？想著，想著，噙著淚水，車子就這樣滑進超市停車場，因為，我覺得為孩子作飯是身為母親最大的驕傲－尤其是出門前他們還在睡覺的日子。

　　在超市冷凍櫃前徘徊又徘徊，想選一種可以表達自己深厚感情的食物，我想我連挑選的眼神與動作都充滿了母愛的光輝吧！到安親班接了孩子，打躬作揖的向老師說謝謝，感謝他們順便接了我們家哥哥，老師連聲說：「不會，不會，哥哥好棒，幫我們把魚缸洗得好乾淨，也會推餐車、整理東西，幫忙做很多事……」此時，我更覺得對不起孩子，感覺上好像是「以工代賑」，為了妹妹的勤學，把哥哥的寶貴時間也揮霍掉了。沒想到孩子一上車就開始嘰哩呱啦：「老媽，妳知道嗎？我今天洗魚缸是利用虹吸原理將水抽出來，再將玻璃擦乾淨，接著引進新的水，今天娃娃車換新的uncle，我聽說規定很嚴格，看來工作是不好做。還有……」sounds good，似乎兩個人並沒有因為我在不在家而有不愉快的遭遇－我似乎是多慮了。返家後，動作俐落的完成「中華一番」美食料理，接著，是餐桌上的噓寒問暖與慈祥和藹－我一直想扮演一個很完美的好媽媽的角色－

　　二年前，兒子十歲，隨隊到墾丁觀星，我也開車跟著，一直與他們的營隊保持二百公尺以內的距離，偶爾忍不住跑去偷偷幫他擦防晒油。我忘了他曾經在幼稚園大班階段，看到同學們欺負一個剛從美國回來的小朋友，他站出來勸告大家：「不可以這樣欺負新同學。」這是經由那位同學的母親來向我道謝我才知道。即使現在，班上較瘦小的同學還會跑來要他摸摸頭才高興的跑開；女兒愛撒嬌，我也以為她太稚嫩，直到她二年級被推薦為「愛心小天使」接受市長表揚，市長對我說：「有這樣的女兒很值得驕傲。」我也才明白，她在學校可是個很會照顧人的「小天使」，可是我就是不明白為什麼在我面前有時候卻像個「小魔鬼」，不過，那可是我最鍾愛的小魔鬼。

　　也許，孩子已經長大了，我卻還是一個長不大的媽媽。有一首歌「是你決定我的傷心」，現在我想我應該要「自己決定自己的傷心」，而且不要隨便傷心，免得笑口常開的孩子突然問我：「阿母，妳怎麼那麼容易傷心？妳知道嗎？妳不在身邊的時候，我們可以自由的玩電動，而且不用每天寫書法，對了，我們已經打電話向誠品訂神奇寶貝的漫畫了，留妳的手機號碼，妳如果接到電話要記得去把書買回來唷！還有，阿媽有時候也會請伯母幫我們買日本料理回來，我們知道怎麼吃，妳不用擔心的啦！不過，為了連絡方便，妳可不可以送我一支手機？因為我已經買了吊飾，可是沒有手機可以吊。」是啊！我傷心什麼？想當年，比兒子還小，奉母親之命到要跨過兩條河的竹林割竹筍，回來之後還要切得很薄，在母親返家之前得煮出一鍋香味四溢的竹筍湯。沒想到，山裡面下雨，河水變濁，我必須和河水搶時間，和鍋爐搶時間。當時，我真的懷疑我不是她親生的，但我又找不到確切的證據，就一直彼此委曲到現在。為了預防那個心細如絲的女兒（她會在半夜披頭散髮的來到我床前問我：note book的充電器有拔掉嗎？）爾後因為她太小不買手機給她，她會有相同的懷疑，我得先備妥她的出生證明，免得屆時手忙腳亂的讓她以為我心虛而加深她的疑慮。那，我又要寫一個母親的傷心（二）了。